人工智能（AI）用于翻译工作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情。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和语料库的丰富，现在有不少基础性的笔译工作已经可以用机器来完成；不懂外语的人只要配有便携小巧的翻译机即可出国畅游，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因为语言不通而遇到各种不便。
  如今的AI翻译更是以海量的专业语料库做支撑，在避免出现以往低级翻译错误的同时，还能从事不同行业的基础性翻译工作，就连法律、医学、金融这类专业性很强的翻译也不例外，大有超越人工翻译的势头。以百度翻译为例，用户只需要把下面的原文复制粘贴在语言栏里，眨眼工夫便可得到质量不俗的译文。
  原文：Where a contracthas been validly concluded but does not expressly or implicitly fix or makeprovision for determining the price, the parties are considered, in the absenceof any indication to the contrary, to have impliedly made reference to theprice generally charged at the time of the conclusion of the contract for suchgoods sold under comparable circumstances in the trade concerned.
  百度翻译译文：如果合同已有效订立，但未明示或默示确定价格或为确定价格做出规定，则在没有任何相反指示的情况下，当事各方被视为默示参考了在订立合同时，在有关贸易中类似情况下出售的此类货物的一般价格。
  人工翻译译文：如果合同已有效订立，但没有明示或暗示规定价格或规定如何确定价格，在没有任何相反表示的情况下，合同方应当被视为已默示地引用合同订立时同类货物在相关交易的类似情况下的通常售价。
  这样的操作，简单程度不亚于回答“要把大象装冰箱，统共分几步”的问题。从译文质量来看，人工智能和人工译者相差无几，但从效率上来讲，前者完胜后者没有任何悬念。这不免会让我觉得挫败和沮丧：自己在翻译领域花了不少的功夫，一点一滴积累起来实属不易，过程中挫败和喜悦交织的复杂情绪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可AI翻译简直就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竞争对手，在不断快速进步的同时，也在迅速弱化人工译员在语言转换中的作用，有关AI翻译取代人工翻译的声音更是愈来愈多。如复旦大学蔡基刚教授就认为：“特定领域的机器翻译替代人工翻译是技术发展的必然趋势，而且在医学、生物、法律、航天、海事等专业领域里的机器翻译取代大部分人工翻译将是最近几年的事情。”[1]在这样的竞争环境下，不少译员对AI代替人工翻译这一前景感到焦虑，有人干脆选择抽身而退，转向从事其他行业。
  其实不止翻译领域，各行各业大量的低端工作今后都会被人工智能取代。这也让不少人对自己的工作前景和未来发展感到迷茫。但AI毕竟是人类开发出来的技术，其最大的局限性就是不能进行辩证思考，也无法投入情感，这决定了AI翻译无法做到100%的正确。而在法律翻译中，哪怕是一丁点的错误，都会给客户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AI翻译的局限性为人机合作提供了契机，“AI翻译+人工译员编辑审校”成为更能顺应市场需求和技术发展趋势的工作模式，即由AI进行初步的语言转换，译员则凭借自己在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储备为译文的质量把关。以下句为例：“Person”means a natural person and any corporation or other entity which is given, oris recognized as having, legal personality by the law of any country orterritory.” AI翻译给出的译文是“‘人’是指任何国家或地区的法律赋予或承认具有法人资格的自然人和任何公司或其他实体。”译文显然存在错误，需要由人工译员做进一步的审校。首先，以被动语态形式体现的谓语中be动词是第三人称单数is，关系代词which前面的先行词只可能是any corporation or other entity；其次，从文意角度分析，“corporation”一词可以指“公司”（美国英语），也可以指“法人”（英国英语），两者都具有法人资格，所以关系代词which引导的定语从句修饰的先行词是other entity。。
  其次，英美法系和中国法律在术语概念和表达方式上存在较大差异，有的概念和制度甚至在中国并不存在（如英美合同法下的“约因”）。这种差异要求译员在翻译时必须发挥主观能动性，精准地理解原语和作者意图，分析原文与译入语在内涵上的重叠和差异，用译入语最贴切地表达出原语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此外，AI翻译在处理法律文件复杂长句、厘清长句逻辑关系上仍需依赖人工译员的主动思考。所有这些都表明，法律翻译不可能完全依赖机器，人工译员在AI翻译强大实力的竞争之下仍然能掌握主动。
  但AI翻译技术的日趋成熟的确对翻译工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人机合作翻译模式下，译员的角色上升为审校，对AI翻译给出的译文质量把关。因此，人工译员不能仅满足具备扎实的语言功底，更要学习最基本的法律专业知识、专业词汇和表达，掌握中国法律和英美法系下具体概念之间的差别所在，了解法律领域下的语篇结构、修辞手段和句法结构，如此才能准确严谨地表达原文。
  其实，一个人若真正热爱自己从事的工作，便不会问太多类似自己会不会被人工智能代替的问题，毕竟人工智能的目的是把人类从低端重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使其能够从事更高级别的工作，享受更加便捷丰富的生活。换句话说，无论是法律翻译，还是银行职员、律师医生，人工智能技术就是让专业的人更专业，让业余的人更业余。当下，科技进步和社会发展的速度从未如此之快。要想不被科技和时代给淘汰，以不变应万变仍然是译员的“定海神针”。所谓“不变”，就是坚守内心对法律翻译的热爱，通过系统学习和大量实践不断精进自己的专业能力，恪守严谨、准确、逻辑清晰的法律翻译铁律。唯有这样日复一日的坚持和努力，译员才能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在与AI翻译合作的模式下准确辨别出机器翻译的不足之处，为客户提供效率更高、质量更佳的翻译服务。

  走笔至此，脑海中浮现一句话“What a piece of work is a man”。与大家共勉！

参考资料：专业机器翻译替代人工翻译：可能性与新任务—兼与李长栓教授商榷，蔡基刚，复旦大学教授，https://zhuanlan.zhihu.com/p/78289731。